补•水无月•辉夜姬•纸境月
故事一
「我想写一封信,寄往高天的圆月。」
最初萌生想要写信的想法时,我有些犹豫。究竟写些什么,又该寄往何处呢?但心中那股迫切的心情难以抑制,于是便行动了起来。
花鸟卷小姐近来在学习作画,于是我便找到了纸舞小姐,向她请教了如何制作信纸。
「你为何要从信纸做起呢?」
我不知如何回答,只觉得这封信的全部都应当由我来完成。
按照晴明大人的指引,我在清晨来到后山的竹林。微风拂过,竹叶沙沙作响,我在心中默默记下,要把此刻的风与叶片声写入信中。
最初的步骤是收集竹片。
后山的竹子长势枫好,月魔免绕着眼前的竹子打转,我则攥紧手里借来的短刀。它看出我的为难。
「啊~啊阿~」
「谢谢你的关心,我没事的。一起努力吧。」
话虽如此,一上午只堪堪收集了几根,便被来后山赛跑的山免小姐打断了。第二日再来时,林间整整齐齐地放着许多根已经削好的竹子。想到那位神秘的帮手可能会露岀的表情,我抱着月魔兔笑了起来。
「谢谢您!」
我向着竹林深处这样说着。相信竹间的清风会帮我将感谢送达。
故事二
之后要做的是将竹子切成小块,漫入水中。
「不觉得,竹子……我很像吗?」
「啊~啊?」
「春天的时候,竹笋在地底沉睡,直到被春雨和惊蛰的初雷唤酲,不出多日便抽条拔高。我在刚来到平安京的时候,也是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,之后被唤醒……」
「啊啊阿~」
然后啊,那些从未体骏过的经历、美好的记忆,也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。
在平安京相遇的那些人,就像是惊蛰后的春雨,灌溉起茂威的记忆之林。我用刀将竹节切开,仿佛心底的那些记忆也随之一同被理清切开。我将凝有记忆的妖力同竹片一起漫入水中。
然后是漫长的等待。
有些等待没有终点,便漫长得令人痛苦,有些则不然。只要知道等待结果的一刻终会到来,那一切等待都会变成期待。
将竹片在水中浸氾几个月后取出查看,正如纸舞小姐所言,竹片变软,原本的清水则变得污浊不堪。
「啊~啊阿…」
「这些脏水?没事的,它们也是从竹片里沥出的,我来弄就好。」
污水倒出后,用后头将软化的竹片在木槽中加水搗碎,待竹片与水彻底融为一体,便得到了浑浊的竹浆。
「变成这样后,已经认不出来是竹子了呢。」
过完水后,我掬起竹浆,任它们从指间流下。
「我讨厌水。但还是要承认,它们与我是相同的东西。」
纸舞小姐远远地望着我这里,并不打算靠近。
「你亲手将它们变成这样,别人认不出,你也会认出来的。」
「任何东西上都载着记忆,对別人无所谓,对记忆的主人来说可是无比重要。」
她说的或许没错。
获得竹浆后,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变成纸了。
故事三
这个过程不需要等待,反而要将简单的动作重复许多次:从池中捞起竹浆均勺涂在竹帘上,压平,榨出水,再继续涂上竹浆。将这层仍湿着的竹浆揭下等待它们被阳光晒干
信纸即将做好,我却还没能想好要写些什么。
日和坊小姐听说了我的事,便帶着晴天娃娃一起来看我。这几日都是明媚晴天,我同日和坊小姐并坐在屋檐下饮茶,看白云慢慢飘过
「等小辉夜姬你将信纸做好,我们找个晴天去赏花吧。」
「好啊。不过,赏花的话,是不是人多一些会更好呢?」
「前些天在路上遇到御馔津大人,也叫上她吧。」
「也可以叫上烟烟罗小姐一起。」
这样稀松平常的对话不断进行着,让我记起了曾经的许多晴日,那时的我总是被金鱼姬拉着四处跑,看她惹是生非。反倒让我结识了许多人。
相似的晴日里,赏花的人却不再是曾经的人了。
但正如纸舞小姐所言,这些变化的记忆,对拥有它们的我来说,弥足珍贵。
烘晒数日后,信纸便做好了。
「啊?啊啊啊啊？」
见我久久没能落笔,月魔兔有些担心地咬了咬我的衣角。我将它放在膝头,一起看着眼前的信纸。纸舞小姐在帮我裁好信纸后便离开了,那时她或许是看穿了我的迷茫,对我说。
「你写下的东西并不是那么重要。」
我拿起纸,轻轻对折。
也许,我想写下的话,已经……
故事四
满月夜,清河缓流,小舟轻摇……
我将月魔兔留在竹林中,帶着那封「信」独自坐上小舟。圆月倒映在水中,被晚风吹起的涟漪打碎又拼好。
这封信被折成了纸船。
最初萌生写信的想法,是在三月的女儿节。人们将小的纸人偶放在船上,让它们顺水流走,以此祈求健康幸福。那时我坐在岸边,手里捧着从大家那里收到的人偶,目光追着河流中的小船。就是那时,我想要写一封信。
如今几个月过去,在这封信中,我什么也没有写。
埋于地下的笋被春雨唤醒,长成茂威的竹节,被切断,漫入水中,化作竹浆,最终被做成纸,折成船,漂向远方。
我在漆黑的竹筒里沉睡,被笛音唤醒,一点一点接触这个充满无数美好的世界。这些玪贵的经历终会被时间切碎,在许久后化作文字与传说,飘向远方。
但此时此刻,再等一等吧,信还没有写完,我还期待着更多美好的经历和记忆——还不想它们早早成为传说。
况且,小小的纸船也载不动太多记忆和思念。
放下纸船时,我的脸庞与圆月一同被涟漪打散。
金色的碎光模糊了轮廓,水底升起的气氾间闪着记忆的影子。恍然之间,我似是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。不同于我的懵懂好奇,那是一双更为恬静温柔的眼眸。
月华重新落回安静的水面上时,一瞬的重逢已经消失,水中映着的依旧是此时的我。
小小纸船在被水波推动,缓缓漂向远处,破开水中月的倒影,又与它融为一体
远航的人终会归港,漂泊的信一定也会找到独属于它的收信人
而旅途中经历的种种影色,书信漂泊过的山川大可,一定会在荨个圆月夜的清梦中,汇入记忆的河流,变成闪烁的月辉。
「高天圆月的信尚未写好,眼下这封,暂且寄往此时的清河月影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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